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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皇帝想開了便好,"太后道,"先帝有多少兒子,皇帝才幾個?雖說緊著政事,這子息上,也不能馬虎,現下這三個兒子,更要好好養著。"
"讓母后擔心了。"我說些場面話,"兒子定會好好教養。"
"不過弘歷養在擷芳殿,雖有嬤嬤照管,到底也需要一位額娘。咱們愛新覺羅家,生母出身若低,總要給皇子指個高位嬪妃撫養,不知皇帝心中可有人選?"
繞來繞去,原來在這等著呢。我瞬間明白了宜修為何在這里,想必是聽說了我對四阿哥青眼相加,想要收養四阿哥,自己卻不好開口,讓太后來做說客。太后為了烏拉那拉和烏雅家,自然會同意。前世宜修嫌棄四阿哥的出身,怕我厭惡他,不肯聽剪秋的收養四阿哥,轉而投資三阿哥,為此害死齊妃。但如今四阿哥不再被皇帝嫌棄,宜修就坐不住了。這正合我意。宜修的身體再生育想必困難,有了兒子撫養,一是不必再動齊妃的腦筋,另一方面也無形中穩固了她的權力。四阿哥未來比三阿哥聰慧,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事,有此子在手,宜修的安全感應該會大大增加,希望能減少她為爭權奪利戕害他人的次數。
當然,這也只是我暫時的理想設定。主要是四阿哥被除皇后的其他人撫養,無疑是將那人置于火炭之上,必會遭致嫉恨。只有皇后作為國母,作為宮中所有皇子的嫡母撫養,名正言順,實至名歸。
"皇后有此心,朕心甚慰。"我斟酌道,"只是,弘歷驟然變為嫡子,也太抬舉他了,恐怕這孩子會驕傲自滿,行事不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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內心真實想法:皇后突然得個嫡子,只怕年家和華妃會瘋狂。
"皇帝說的也是。"太后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,"皇后還年輕,以后未必沒有嫡子,弘歷便不必正式過繼了,只說在景仁宮撫養便是。皇后本就是他的嫡母,就不用走這道程序了。"意思便是只是撫養,這在清朝后宮是常事,并非正式在玉牒上修改弘歷的出身。如此這般,便是三人都滿意的結局。
一時寂然飯畢,太后推脫說累了,我與宜修二人便告退了。走出殿內,正是九月天氣,夜晚涼爽宜人。景仁宮和養心殿的人都領著轎輦在外等候,我卻突然轉向宜修,"皇后可愿單獨與朕走走?"宜修一愣,但旋即溫婉一笑,"皇上盛情,臣妾自是不會拒絕。"
九、宜修的秘密
晚風習習,夜空是沉沉的孔雀藍,如一塊絲絨的幕布,襯出紫禁城飛檐翹角的輪廓,屋頂上蹲著清晰的脊獸剪影,無端地給人一種漸漸逼近的威壓感。我與宜修緩緩步至御花園,一路上她一言不發,只聽得她鈿帽上的珠翠,偶爾發出細碎的聲響。
“宜修。”片刻后我終于開口,“之前弘暉的事,是朕對不起你。”
夜色漸濃,看不清宜修的表情,這也是我特意選這個時候約她出來的原因,這將是我們最好的保護色,畢竟皇帝和皇后,是不能有激烈情緒的人設。宜修停住了腳步,似是怔了片刻:“所以皇上將四阿哥交給臣妾撫養,是為了彌補臣妾失去弘暉的痛苦嗎?”
我搖搖頭:“于你于朕,弘暉都不是誰能替代的,朕將四阿哥給你撫養,只是覺得你能做一個好母親。
”
“誰也替代不了弘暉嗎?”她輕輕一笑,“那麼,姐姐的孩子呢?”
當年她驟然失去孩子,悲痛欲絕昏迷后醒來,卻看到皇帝興高采烈的一張臉,告訴她你失去孩子固然可惜,但是宛宛有了孩子,她的孩子也會是你的孩子。這讓一個母親聽到,焉能不恨,焉能不傷心!可是說出這話的,恰恰是她的夫君,是她孩子的父親,她再恨也難以對他下手,只能轉而去恨純元。
“當年的事,是朕錯了。”我一邊在心里痛罵大橘,一邊還得給他擦屁股,“朕對不住純元,更對不起你。朕本來當年答應了生下皇子后,就許你做福晉,朕不該食言;朕更不應該沒有問過你姐姐的意見,就擅自毀了她的婚約,把她據為己有,讓你和她,還有你們的孩子,都遭此無妄之災。”
我語氣誠懇,更是真誠地看向宜修,但是宜修,卻只是轉過身去,長吸了一口氣,淡淡道:“皇上不必再說這些了。臣妾是您的皇后,烏拉那拉是您的臣子,雷霆雨露,皆是天恩罷了。”
雷霆雨露,皆是天恩!
我悚然一驚,這麼多年,宜修就是靠這八個字,安慰了自己無數個難以入眠的深夜!
我們的談話不歡而散。是夜,下起暴雨,我坐在養心殿中想,皇上和宜修的怨恨,怕是再也解不開了。
也是,于情,好比未婚夫出軌;于理,就好像是傻傻相信了老板畫的餅,努力完成了項目(生了兒子),結果老板卻把成果(當福晉)給了空降兵。媽的,我代入了打工人,頓時對胖橘火冒三丈,要是我,我也非得把成果搶過來不可。
正思忖見,簾后忽有人影走動,竟是剪秋:"皇上,娘娘想請您去崇華殿一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