眉莊果然不負我所望,揪出了內奸,華妃一時難以安排新的人手進去,無法揭破所謂假孕。但眉莊宮里也再沒有其他動靜,想必她也知道,如今華妃勢大,也不是反咬一口的好時候。
宜修是個聰明的,這些日子只在住處閉門不出,避免與華妃起正面沖突,卻被我私下打聽到,她和陵容越走越近,想必她是發現了陵容這個可造之材,打算加以拉攏,對付華妃。如今甄嬛不在宮中,三位進宮的新秀雖寵愛相差不多,但唯有陵容家世單薄,閱歷不深,容易為人所用。且宜修也許是發現了安陵容肖似純元的歌喉,覺得她日后必定有寵,能夠借她扳倒華妃。
這并不是我想見到的。如今的安陵容,就像一棵還幼嫩、扎根不深的幼苗,你不知道她會長成一棵散發出漫天有毒花粉的夾竹桃,還是一棵能為人遮蔭乘涼的亭亭玉樹。上一世她長成夾竹桃,皇后的有意引導,皇上的冷漠無情,眾妃的輕視嘲笑,哪個都出力不少。可這一次我倒想看看,安陵容到底是本性蛇蝎,還是被人扭曲。
快樂的消暑時間很快過去,回宮第一日午睡起來,蘇培盛上來替我穿靴子,覷著我的眼色道:"皇上,四阿哥在外面候著,說許久不見您,甚是想念,想跟您請安。"
之前我把弘歷從圓明園接到宮中撫養這一舉動,讓后宮諸人頗感意外,一時猜不透我的心思。其實我的心思倒很簡單,大橘恨他的生母丑陋,我又不是大橘,我只覺得李金桂可憐。
我猜她絕不是誤打誤撞出現在醉酒的胤禛旁邊,一定是被四爺的政敵安排,恰巧如此丑陋,可以丟盡四爺的臉。她本是枚棋子,被利用完后就丟在一邊,可誰想她有了孩子。當時胤禛一定希望這孩子胎死腹中吧,想必也采取過手段,沒人知道李金桂是怎樣以微末之身保全了他,直至生下,以為從此可以母子相依為命,卻又無奈地撒手人寰。弘歷本身無辜,卻要背負上一代的仇恨,在圓明園孤獨地長大,想必也受了不少白眼諷刺。
我驟然將他接到宮中,一開始只想安撫弘歷,讓他知道皇阿瑪是認他做兒子的。但我的確沒想好指誰做他的額娘,因為他就算再不受寵,也是皇子,隨意一指,很可能打破后宮微妙的平衡。
其實,我心中是有心儀人選的,只是......我忽然心生一計,"既是四阿哥,還不傳進來。"片刻間蘇培盛已帶了弘歷進來,十三歲的孩子長得很是清秀俊朗,我一激動,摸著他的頭說:"四阿哥又長高了......"
等等,哪里不對,這不是四阿哥的臺詞。我趕緊收回手,維持一個冷漠父親的形象,但是弘歷顯然因這難得的親昵舉動興奮得小臉通紅,激動的都不知說什麼好了。我又循規蹈矩地問了問他的學業,雖然我也聽不懂,但是弘歷的確是對答如流。"嗯,你很用功。"我點頭道,"蘇培盛,把朕的那方端硯拿來賞給四阿哥。""謝皇阿瑪!""朕今日雖然夸你,但你不可驕傲,須得再接再厲。"我刻意提高了幾分聲調,略顯做作地感嘆道,"此子,可成大器啊!"足以讓養心殿宮內宮外都聽見,尤其是小廈子。
想必用不了晚上我稱贊弘歷的事情就會大肆在宮中傳播,可能還會添油加醋一番。以防弘歷樹大招風,我又特意加上一句:"你三哥開蒙早,不懂的地方,要多向他請教!"順便又將一支狼毫筆賞三阿哥。一碗水端平真是不僅費心費力還費錢。
又過幾日,竹息姑姑來傳話,說太后想讓我到慈寧宮用晚膳。我欣然前往,只因這宮中最好的素菜出在慈寧宮。到了慈寧宮中,宮人剛要通傳,我擺擺手免了,信步走進,只見桌上晚膳還未上齊,太后身著家常素凈衣裳,歪在美人靠上,宜修垂手侍立在旁。太后想必剛剛喝完藥,竹息端著拿來過口的蜜餞,宜修將一雙銀筷子遞與太后:"母后,良藥苦口,嘗嘗這茶梅清清口罷。"
太后揀了一個嘗了,旋即眉頭一皺,將口中物吐在痰盂中,拿過茶盞:"藥本極苦,再吃這甜膩之物,口中更加不清爽。"
"是,兒臣粗心了。"宜修喏喏道,她竟像是有些怕這個姑母,"上次見沈貴人制了些山楂蜜餞,母后頗喜歡,想來兒臣的手藝不如沈貴人。"
"你是個不懂服侍人的。"太后責怪道,"這些年皇上在你宮里的恩澤不少,你卻......"太后一側頭,發現了我,止住了下面的話頭,淡淡道:"皇帝來了。"
"兒臣給皇額娘請安。"
"起來罷。"一番晚飯桌上三個人,本是最親近的母子和夫妻,卻吃的寂寂,想是皇后在太后這里,格外地講規矩。我倒不管那些,只專心致志對付一碗香蕈餛飩,太后突兀道:"聽說最近四阿哥被接到宮中撫養了?"
母后,你這信息未免也太滯后了。
我點點頭,道:"畢竟是皇家血脈,兒臣不忍流落在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