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時三人在御花園外散了,眉莊由于與敬嬪約好了要在咸福宮說話午膳,安陵容便跟著甄嬛向碎玉軒行去。
“誒,剛剛那兒妹妹覺得怎樣?”甄嬛邊走邊偏頭問道,古靈精怪的神情令安陵容不禁莞爾。
“我覺得很好啊,姐姐若是喜歡,咱們以后可以常去御花園逛逛。”
“我倒是覺得,在那兒扎個秋千最好,那兒在御花園的角落,來往的人也少,離碎玉軒也最近。”甄嬛笑得可愛,一時又十分神往:“杏花疏影里,吹笛到天明——嗯,若是春日里取一管上好的玉簫,坐在秋千上吹奏,定是件美事!”
安陵容自御花園起便一路都拉著甄嬛的手,此刻見她純真笑靨,只覺得回憶里那個對曾抬手打了自己耳光的、冷面冷言的熹貴妃漸漸模糊了,取而代之的是現在十七歲的甄嬛。
天真爛漫,清雅可愛,讓她很想將現在的這一刻永遠地記在心里,終世不忘。
“……可惜,現在已快深秋了,再過幾月便是寒冬,御花園想來冷得很。”
安陵容還在側頭注視著甄嬛,突然說話間甄嬛也側了頭,正撞進安陵容眼中,甄嬛方才發覺自己的手還被攥著,忙撤了下去,又覺的得說些什麼,便掩飾一笑:
“妹妹手累了吧?”
安陵容如夢初醒,回神笑道:“沒什麼……對了,姐姐說冬日蕩秋千冷,那不如到時候我陪姐姐去倚梅園賞梅吧,聽說那兒的玉蕊檀心梅最好,冬天里盛放像紅云似的,可好看了。”
甄嬛驚喜地道:“真的?那太好了,我正愁碎玉軒只有梨花,冬日不開呢。
”
說完一句,甄嬛又好奇起來:“怎麼覺得,妹妹對宮中事物如此熟悉?御花園的美景妹妹知道,倚梅園冬日的梅花妹妹也知道,我的宮人怎麼一個也沒告訴我……”
安陵容一愣,這才意識到自己說的確實有些多了,便連忙遮掩過去:“哦,是寶鵑告訴我的……前面便是碎玉軒了,姐姐。”
甄嬛沒有多想,只當是下人對自己尚且不熟才未說,心里卻記下了以后要好好問問宮中之事,一面邀了安陵容進碎玉軒,里頭小廚房已經開灶了。
寶鵑有些疑惑地抬眼瞧了瞧安陵容,發現小主正偏頭面色平靜地看著自己,連忙將頭低了下去。
“好香啊……還是姐姐宮里好,小廚房隨時可做些精致的吃食,延禧宮里我說不上話,想加些點心都得去和富察貴人說呢。”安陵容一邊走進正殿榻上坐了,一邊對甄嬛笑道。
甄嬛聞言,連忙趴在矮桌上湊近道:“那妹妹想吃什麼就隨時來啊,我這里雖說比不得延禧宮熱鬧,好在上頭沒有別的妃嬪,只有個淳常在,才十四歲。別的不敢說,碎玉軒的小廚房我還是能指使的動的。”
“那就再好不過了。”安陵容聞言心中便掠過一絲不喜,卻仍不動聲色地笑道。
二人正在談笑,槿汐神色凝重地走進房內,聽見二人在說吃食的事,便壓下了事,只恭敬地行了禮道:“回二位小主,午膳的時候到了,二位小主打算什麼時候用膳呢?”
安陵容見槿汐神色,便已猜的七七八八,又想到此時說出福子那事,甄嬛哪還吃得下飯,便搶先道:“那就有勞姑姑了,我和姐姐在御花園走了半晌,現下還真有些餓了呢!”
槿汐張了張嘴,望著安陵容的目光十分驚訝,見甄嬛對自己點點頭,便應了是去傳膳了。
且說安陵容自重生以來,再不復前世處處謹小慎微之態,行事自有一派大度沉穩之風,連帶著飲食胃口也好了,故而這日在甄嬛碎玉軒處一同午膳,歡聲笑語之間竟用了前世約兩餐的飲食。
甄嬛亦打趣道:“妹妹自從入宮,胃口可比在甄府要好多了。”
安陵容的筷子一頓,頗為出神地盯著面前的一大碗火腿燉肘子,低聲道:“是啊,是比從前胃口好多了。”
前世自入宮,處處看人臉色,且由于眼界狹窄、未曾受過世家大族閨秀的禮儀教導,于是在宮中每走一步路都要害怕被人抓了錯處。
到了后頭幾年,雖說位份高了,眼界寬了,可心頭枷鎖卻更重了,甚至為了爭寵不惜節食苦練冰嬉,最后結局亦是成為一名棄子。
縱然自甘下賤做了那“禮儀人”,歌舞伎一般,也從未得到過皇上的愛,對待她安陵容就和對一只小貓小狗沒有區別。
可見,人的自在安樂并不在別人手中,而在自己心中。
就說那冰嬉,她曾日日在無人處苦練,冒著私相授受、傳遞禁藥的風險向太醫求肌息丸,數度餓暈在宮中,還使得本就子嗣艱難的身子變得完全不能生育,自此徹底淪為皇后手中棋子……所換來的,不也只是皇上一朝的寵幸麼?
“想來還是在姐姐這兒的緣故,若我有朝一日衣裳緊了,定然要怪碎玉軒的小廚房的。”安陵容撇去思緒,抬頭笑道。
“你太清瘦了,若我這兒的小廚房真的能讓妹妹豐腴起來,那才是好事一樁呢!”甄嬛亦停下動作,神情認真地說道,又夾了一塊熱騰騰的糖包遞到陵容面前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