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也忍不住笑。
「呵……太子殿下用情至深?皇后娘娘,你說這話你信嗎?這可是近日我聽到最有趣的笑話了,上次覺得好笑的事,還是裝鬼那夜,錦王殿下那麼大個人嚇得尿褲子……」
「啪。」她氣得目眥欲裂。
忍不住了吧,那就殺了我啊。
我可不想被拿去當什麼誘餌,誘那個人。
我舔了舔唇上沁出的血。
「皇后娘娘,你該殺了我替錦王殿下報仇,這才是一個娘親該做的事。」
就差一點。
她憤怒之下抽出廷衛腰間的劍,就要刺中我了。
可那個布袋臉老嬤嬤攔住了她。
「娘娘看不出,這小賤人在激你嗎?老奴瞧著,她同太子殿下的情誼絕非尋常,否則,她便不會寧愿尋死,也不愿拖累太子殿下。」
我笑得更大聲。
「我怕拖累他?瘋了吧,我同他有情誼,哈哈哈哈哈哈……」
笑話,我只不過是不想讓自己臨死前還要受一次屈辱。
我能料到皇后娘娘拿我威脅他,他正眼都不瞧我一眼……結局這麼凄涼,我可受不了。
可皇后竟然聽進去了。
「那就留著這個小賤人,試試。」
36
行野原來留了一手。
城內負責全城禁衛的九門司和護衛皇宮的禁庭司,完全置于皇后掌控之下。
可誰能想到,披著羊皮的狼崽,早就在城外安置下了自己的軍隊。
皇后全城搜查,他憑空消失了幾天,很快反撲,率兵攻城。
九門司和禁庭司在虎狼之師面前,就是個花架子。
嘩啦,還沒打就垮了一大半……
他必然早預料到有這一出,甚至,也在不遺余力地推動這一出。
蟄伏多年就為了這一刻。
如何名正言順地清君側,將皇后母族連根拔起……
那就是讓皇后自己作妖,拿捏住,一招擊殺,斃命。
深宮婦人,終究是短見了。
不過,他肯定也沒猜到皇后會在這個當口反,所以最開始才那麼狼狽,整個東宮都被抄了,自己也差點栽了。
可此時,這些陰謀同我沒多大關系。
我和溫明珠被吊在城樓上,一左一右,下面燃著烈火。
紅裙破碎,云鬢散亂,狼狽啊。最狼狽的是,皇后拿我和溫明珠,讓行野選一個。
「阿野,我手上這個燭臺該點燃哪一端的繩索呢?不如交給你選一選?」
火一點著,捆在上方的粗繩很快就會被燒掉,斷裂,被吊著的人就會墜入火海。
秋風蕭瑟,絲絲縷縷冰冷地鉆入紅裙內,每一寸肌膚都發冷,打顫,我忍不住勾起腳尖,很想抱住自己取暖,可是辦不到啊……
焚燒致死也好吧,起碼死的時候是暖的,熱的,燙的。
很遺憾溫府還沒倒。可是我都要死了啊,死了,就一了百了吧,這輩子運氣不好,遇到的好人總是少。死了就把這些人統統忘記吧,溫家人,還有他。我不想再來一遍了。
遙遙地,朝他望過去一眼。
他很好,率千乘萬騎,一身刺金玄衣,在風中獵獵作響。
眉眼妖孽,唇緋色,那張很風情的臉,此時沒有半點多余神情,只有淡漠。
我比誰都清楚他的排序。
權勢凌駕于一切之上。
無論救誰都是困局,只要他靠近這城樓之下,就會有陷阱捕獲他。
他需要明面上選擇溫明珠,對溫家有交代即可。
一切唾手可得。
他會不出任何意外地走向權力最高峰。
至于我,算什麼呢?
「太子哥哥……救救我,明珠害怕……」溫明珠哭得楚楚可憐,呼喚著他。
他望著她目光微閃,是不忍吧。
我冷漠地旁觀著,他忽然朝我瞥過來一眼,眼眸凝了寒光,瞧不出半點波動情緒。
就像看一個陌生人。
呵……是啊……一向如此。只有在黑暗中,他才會一遍遍喚我夭夭,與我親昵得像刻骨銘心的情人。
可是在白晝之下,他是那個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,而我還是那個低賤卑微的蓮夭,勾欄院出生的,一出生就被嫌棄多余的,從未被選擇過的蓮夭。
我對著他勾唇冷笑。
太子殿下,我并沒有對你抱有希望,所以請不要誤解,覺得我自不量力。
皇后這個試驗真是愚蠢透頂。
他目光微錯,不再望我,只是緩緩勾起唇,微微笑開,望向城樓上的皇后。
「母后,這樣很沒意思。」
他唇邊那點笑,是一種很淡漠,嘲諷的笑意。
他在笑話皇后黔驢技窮,在此時拋出無用的誘餌。
皇后卻置若罔聞,端詳著玻璃罩中迷亂的火光,笑聲幽幽。
「有沒有意思,試了才知道。阿野,我數到三,如果你不選,我替你選。」
「呵。」很輕淡的冷笑,他的。
皇后開始倒數。
「三」
他勒緊手上的韁繩,垂著眼,一言不發。
不是一開始就選擇溫明珠,很意外,原來他也會為我猶豫片刻。
「二」
皇后挪開腳步,端著燭臺,緩緩朝左邊,我的方向走來。
他的神色似乎閃過一抹陰郁狠戾,可再看是錯覺,他是很平靜的神色。
皇后的腳步終是停在我的上方。
她不緊不慢蹲下身,輕輕揭開玻璃罩。
「蓮妃,看來我真是錯信了太子妃,錯怪了你,不過你死得也不冤吶。」
我懶得跟她辯駁,只是閉上眼,不想再看這個世上丑陋的一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