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野面露難色,佯裝勸阻:「母后也是被小人蒙蔽了,現在想必也是后悔莫及。」這個戲精。
皇后的臉色與陰天一般陰沉。
「蓮妃,本宮會親自向陛下請罪,給你一個交代的。」
我笑了笑,低頭揉了揉手腕,轉過身,啪。啪。迅速,利落,連甩嬤嬤幾個耳光。
打得手疼。
「娘娘!」她尖聲叫起來。
「蓮妃!」皇后急聲喝止。
打她的巴掌,就是打皇后的巴掌。
心情舒暢。
我悠悠轉過臉,望著皇后微顫的臉,笑嘻嘻。
「我替娘娘教訓下這幫目中無人的狗東西,娘娘不介意哦?」
她差點將一口銀牙咬碎,可她理虧啊,眾目睽睽。
她很快恢復鎮定模樣:「是她冒犯了蓮妃妹妹。」
我又將目光遞向那位早已失魂落魄的女畫師,幽聲問:
「這位搬弄口舌的畫師,不知皇后娘娘如何處置啊?」
「拔了舌頭,挑了手腳筋脈,丟去內獄,妹妹滿意了嗎?」
我拊掌笑道:「娘娘,英明啊。」
……
33
昏黃鸞鏡中出現一個男人。
「夭夭,為什麼不殺他?」
我坐在鏡前拆發髻,他躬下身,從身后環住我的腰,聲色略悶。
行野開始清賬了。
在綠萼館,第一個從樓梯上來的人是他,原本他是在綠萼館對面,遠處的紅拂閣頂作畫。
無意中瞧見綠萼館正在上演的陰謀。
他來的時候陰著臉,叫張御史畫幾筆,不過瞟幾眼,他就接過筆,將原先半成的畫篡改幾筆,再瞧,便渾然是張御史的親筆畫了。后邊他和張御史,一人一邊,繼續往下描畫……那幅完成七八成的新畫,便是這麼來的。
張延是晉城第一丹青手,都說他的畫神秀,臨摹不來。
可行野就那麼輕而易舉辦到了。
誰也沒聽過他在繪畫上有什麼造詣,誰也不會想到那幅畫出自兩人之手。
我望著鏡中眉目英俊的男人,心中生起一點隱憂。
他就像一個深不可測的暗夜,其中蟄伏了無數猛獸。
與他為敵危險。
現在對付皇后一個聯盟。
日后呢?
他的氣息危險地縈繞在耳頸邊。
我抬手摘耳墜,垂眸低語。
「此事本就與他無關。」
「呵。」他的笑聲充滿冷諷寒瑟。
「夏至夜,你也是想找他為你解蠱。」他垂著眼,雙手捻上我的耳墜子,輕輕一拉,那蕩著深綠光澤的寶石便溫順地落在他掌心里。
我凝視著鏡面,試圖分辨出一點他的情緒,可是濃睫掩住他眼底神色。
「殿下究竟想說什麼?」
「你對他不一樣。」他的聲音很輕,下著定論。
心中微顫,我對張延不一樣嗎?
「夭夭,你甚至都無法反駁我。」
他抬眸望向鏡中的我。
他眼底有水澤輕漾。
「就算與我耳鬢廝磨,肌膚之親,你待我不曾有半分不忍之意。
「倘若今日站在你對面的人是我,你會毫不猶豫將那柄利簪刺向我。
「對我是這樣,待張延卻截然不同。」
他的聲音如霧一般輕淡。
「夭夭,你所有的憐憫不忍,只留給了張延一人。
「你是不是?」他停頓了,濃睫微顫,眸色微黯,問下去。
「愛上他了?」
不過是看著張延同我一樣,從泥濘里爬起來,一步步往上,不忍罷了。
可行野覺得這是愛。
我想辯駁,可是我又怎麼知道那就不是愛。
我轉過身,勾著他的手臂,仰臉望著他,輕輕搖頭。
「我不知道。
「可能,我對溫柔毫無招架之力。
而張御史,他很溫柔。」
他眸色與陰天般陰沉,原先緋紅的唇此時有些蒼白。
他冷笑著握住我的手腕,聲音低沉:「溫柔就夠了,是嗎?」
他眼底漸漸涌現殺意。
我攀著他,站直起來,撫了撫他的眉眼。
「殿下可能不知道,女人有時候想要的就只是一點溫柔。」
他寒笑:「溫柔?無能的溫柔,能護住你嗎?能給你想要的一切嗎?」
我凝視著他。
「不能。
「可是殿下,我折服于溫柔的力量。」
他勾住我的腰,低聲道。
「溫柔能偽裝。」
我攥著他的袖子,眸光冷冷望向他。
「他沒有反抗我,甚至我要殺了他。
「殿下,不是誰都跟你一樣,何時何地都能偽裝。
「殿下可以很寵我,可一旦牽扯到利益,我就是被殿下撇下的那個人。
「殿下的選擇,跟張御史不一樣。
「所以殿下,又為何問我是不是愛上張御史呢?
「比起張御史,難道我會愛上殿下嗎?」
他自嘲似的淡笑了聲。
「女人真是好騙。
「張延,他那時候有得選嗎?他反抗是死,不反抗也是死,他選了一個體面些的死法,這就讓你傾心相許了?」
我反唇相譏。
「呵,倘若殿下哪天為我去死,我也會毫不猶豫愛上殿下,殿下,你能嗎?」
他語氣涼薄冷漠。
「愚蠢地赴死,就是愛嗎?」
我推開他。
「夠了。殿下,你永遠都不可能做到的事,就不要用你自己險惡的用心揣度別人。」
他卻將手收緊,突然就放軟了音色,揉了揉我的發。
「好了,不吵了。」
他輕描淡寫補充了一句:「把張延殺了就好了。」
我冷眼睨他,他寒笑,露出雪白森冷的牙齒:「怎麼,不舍得?」
「隨你。」
我根本阻攔不了。
他垂眸不知想些什麼,忽然問:「他若是死了,你會如何?」
我冷笑:「一輩子銘記于心。」
「那算了。不殺了。沒意思。」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