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腳步停住了,很淡的笑聲在黑暗里暈開。
「夭夭,最后一次機會。
「只要你留,我就不走。」
一點孱弱的自制力如被摧毀的城墻,轟隆隆,坍塌傾倒,盡數成廢墟。
「別……別走。」我的聲音沙啞到不像話。
「我們夭夭,今夜真乖。」又累又倦,他俯在我耳邊低聲哄著,「夭夭,說話要算話,往后不能不要我了。」
我嫌他煩,翻過身拉起被子,他把手橫進來緊緊摟住我。
我被行野陰了。
眾人還是撞破了我同他的事。
于是,他擔了個私德不修的名頭,請了圣旨讓我做他的良娣。
原來不管我愿不愿意,他終究會實現他的目的。
至于永安寺那夜嫂嫂和溫明珠究竟如何了……
晉城內流言四起,有位貴婦人與永安寺一位馬夫有染,還被一群香客目睹。
嫂嫂那夜后,對外說是撞邪了,避開人去莊子上住了。
至于溫明珠,她大概逃過一劫了。
太子殿下必然是護住了她。
否則就不會大婚依舊。
那夜后她也去莊子上待嫁了。
哦,曹莽,他被行野虐殺致死。
聽說是用熱油潑在身上,把肉一片片割下來當面扔給狗吃。
而曹莽就這樣眼睜睜,看著自己如何一點點喂狗。
至于罪名,真正的罪名當然不能公諸于世,難道說差點褻瀆未來太子妃嗎?
總之,曹家南邊兵權轉給了太子殿下,一家人保住了命。
其中,如何斡旋協調,就不得而知了。
而我那夜為何明明服了解藥,還是中了招。
大夫說,媚藥觸發了情蠱……藍田煙玉要戴十五天才能解蠱,之前行野騙我十四天,昨天是第十五天。
……
永安寺一夜,我想,我大約是替行野做了嫁衣,鋪了路。
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計中。
無關緊要的人毀了,死了。
他得到了南邊兵權,溫府還穩穩當當的,溫明珠也完好無缺。溫家與他是利益共同體。
雖然他的情話很動人,可是我無比清楚,做他的良娣就意味著,我動不了溫家。
張御史搜集了溫長榮的罪證準備立案,可沒用,這些罪證很快被溫崇山的親信攔截銷毀了,沒有權,一切證據無效,白費功夫了。
光有財富,沒有權勢,不行啊。
24
真正的「溫藍玉」回來了,她和我長得幾分相似。
她運氣不好,所托非良人,在貧困潦倒時轉手就要把她賣了,她逃回來了。
經歷過貧困與顛沛,她更懂得「富貴」的價值。
我問她:「你愿不愿意嫁給太子做良娣。」
她眼里閃出光來。正合我心意。
既然太子殿下要娶的是「溫藍玉」,那就讓「溫藍玉」嫁給他,溫府自然百般配合。
幸虧備婚前幾天他不翻窗來找我了,「婚前見面不好。」他是這麼說的。
我忍不住笑他:「我是妾,不必遵循這些禮節。」
他陰鷙地盯了我一會兒,音色發沉,「我希望一切吉利。」
我沒有回答他,他陰我一回,我也陰了他一回。
大婚那夜,晉都煙火無盡。
巍峨皇宮籠在泱泱紅澤中,處處爽籟生風,纖歌凝云。
我混在人群中,飲一杯喜酒,踩過爆竹殘余的喜燼,丟下一份賀禮。
也算到場親賀。
他穿紅衣真是妖孽,那點深深小梨渦比璀璨煙火還要蠱人心魄。
高興得很吧。
鮮少見他這樣,垂眸飲酒時不知想到什麼,一剎那眉眼染上笑,一雙含情眸汪著霧月水澤般,柔軟得一塌涂地。
成親很歡愉吧?
心中不是滋味,走了。
25
蓮夭該去哪兒呢?自然是能攪風弄雨的地方了。
行野向我提起過皇宮,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,我很感興趣。
當然,感興趣的是那巍峨皇城所象征的權力。
一個殷公公找上我。
他要我當寵妃對付皇后。
而他手上握有能讓溫氏一族傾覆的罪證,還能直接將這些證據呈給老皇帝。
權力真是誘人啊,我同意了。只要能傾覆溫氏一族,有什麼不可以的,一切代價都可以啊。
至于當寵妃容易得很,深知帝心的殷公公安排了一下。
不過是在老皇帝面前穿紅衣,跳一曲舞,就寵冠六宮,甚至都沒有侍寢。
嗯……老皇帝并沒有那方面的興趣。
他只是喜歡看紅衣美人跳舞,仿佛在回憶什麼……哦,聽說先皇后在時愛穿紅衣,擅舞。
26
再見到行野,他看起來一副頹喪萎靡樣,臉色蒼白,眼底下一重青影,眉眼壓著陰郁神色。
他不是向來從容不迫,風輕云淡的嗎?受什麼打擊了?
心底忍不住升起探究欲。
聽說他大婚后半夜,突然下令全城戒備,禁止任何人出城。
說是有厲國細作混入晉都。
他幾日幾夜不眠不休,挨家挨戶搜尋,大約棘手得很。
他也不同旁人交談,只是低頭飲酒。
置于喧鬧宮宴上,他卻如孤舟行海般孤僻,連老皇帝同我來了也未察覺。
落座后,老皇帝望向他,見著他那副頹唐模樣,臉色沉下來,聲色嚴厲。
「阿野。」
他大約是喝迷了,毫無反應,手執玉樽繼續添酒。
錦王瞥他一眼,面上閃過一抹竊喜神色,道:「父皇,哥哥大概喝多了。
」
皇后一臉擔憂,聲音焦急溫柔:「這孩子最近也不知怎麼了,成日酗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