叫人心生畏懼。
心下升起一絲煩悶。
養不熟的白眼貓。
我忍不住抬手彈野貓額頭。
它嚶唔一聲,蹭了蹭行野的前襟,像在告狀。
只不過因為他每次來都給它喂肉,就叛變得厲害。
行野低笑,揉了揉野貓的額頭,又俯下身來,在我耳邊低喃:
「為什麼不承認?」
承認?承認他與我……想得可真美……
「小野貓可比夭夭你聽話多了。」
它是玩寵,我不是。
溫明珠拉住他袖子:「太子哥哥,你跟姑姑說什麼?」
她站在他身后,目光同毒針似的朝我射來。
他撫著懷里的野貓,神情自若。
「我請姑姑與我們一同夜游朱雀橋。
他盯著我,很淡地輕笑了聲,「姑姑,賞臉嗎?」
再望向溫明珠,她一臉煩郁盯著我,生怕我答應。
哦,能給溫明珠添堵,有一分,算一分。
我笑起來,溫溫柔柔,善解人意。
「自然是好啊,就是不知道,明珠會不會介意,姑姑打擾了你們?」
溫明珠咬牙切齒:「不……不會介意的。」
看把她氣得,袖子底下的小手握成小拳頭,抖著。
真有意思……
可惜,我們的明珠姑娘,在太子面前,可是天真爛漫的好姑娘呢。
自然是大方明事理。
只能把這點委屈咽回去了。
原來明目張膽地當一個壞姑娘,雖說沒人愛,可欺負人還是相當愉悅的。
15
暮色消融在無盡燈火中,沿岸秾艷紅荷一路騰騰燒將下去。
燈影交錯,人聲鼎沸。
「太子哥哥,哪個面具好看?」
少女朱紅榴裙飄漾,似晚霞翻飛。
「小白兔,適合你。」他溫聲哄她。
呵。天真無邪的小白兔,我忍不住輕笑。
站在溫明珠身旁的男人望向我,目光被昏暗柔和的光染得溫柔。
「姑姑也來選一個?」
溫明珠上揚的唇角頃刻凝滯。
我上前去故意擠進他和溫明珠中間。
挨得近了,就會不小心蹭到男人的手臂,帶著上升,微燃的溫度。
我眨眨眼,拿起最近的一個白兔面具,輕輕罩在臉上,仰起臉,問那個男人:
「殿下,小白兔適合我嗎?」
面具藏住人的一切。
我肆無忌憚將目光游離在他臉上。
「爭寵」大約就是這樣。
他低著眼眸與我對視,聲線低懶:「不適合。」
面具下的笑容有些褪色。
是啊……不適合。
我這寵爭得還挺失敗……
只有溫明珠配得上滄海明珠。
只有溫明珠是天真無害的白兔。
我摘下面罩,放回原位,笑盈盈凝視著他:「那什麼適合我?」
他挑中一個紅色狐貍面,半罩住我的臉,輕笑著,眉眼浸潤在光里。
「姑姑適合這個。」
狐貍……狐貍精……
一肚子壞水。
狡猾。工于心計。誰會喜歡狐貍啊?
又有哪個姑娘喜歡當狐貍啊?
身后的溫明珠笑得有些得意。
我扯下狐貍面,冷笑。
「不如我也替殿下選一個?」
「求之不得。」
我拾起一個惡犬面具,摜在他手上。
「這個最適合殿下。」
狗男人。
他勾唇,目光淺動,凝著我,眼尾也愉悅地微揚,并不生氣。
溫明珠推開我,擠到他面前,拿起一個灰兔面具親昵地罩到他臉上。
「太子哥哥跟我戴一對,好嗎?」
我笑了笑,抱著胳膊出言冷諷:
「我看好啊……兔子夫婦,天造地設.....」
與他們同游真是愚蠢的決定。
給溫明珠添堵?恐怕是給我自己添堵。
我太高估自己了。我在又如何,不過是為你儂我儂的戀人助興。
「姑姑。」灰兔面具下的聲音帶著幾分冷意。
我彎了彎唇:「狐貍姑姑跟你們兔子夫婦不是一路的,先走了……」
16
剛下了橋,就遇上熟人。
「溫姑娘……」
張延,張御史。
他清雋的臉上染著幾分微紅。
我打量他身上正紅官服,難怪都說人靠衣裝。
四年前的他,一身補丁,窮困潦倒。
四年后的他,華服玉冠,儀態翩翩。
我資助過許多窮困潦倒有才華的書生,張延是其中一位。
哦,我為什麼有錢……
四年前,行野履約,對溫家人說我救了落水的他,是他的救命恩人。
他賞了我黃金萬兩,良田千頃,產業若干。
我撫了撫身上的微褶,對他輕笑。
「張御史,也來看煙火。」
他提著昏紅的燈籠,不遠不近跟在我身側,猶豫片刻,方緩聲道:
「溫姑娘,夏至夜那晚你沒來,我擔心你出什麼事……」
川流不息,人來人往。
胭脂紅的光融在青石板上,冷的青與暖的紅,在夜里撞出一種奇異的冶美。
回憶了下,那天情蠱發作。
恰好張延來找我,他查到溫長榮(溫明珠的父親)占民良田,縱奴殺人的證據。
他說著正事,我鬼使神差問他,「你可有婚配?」
他錯神片刻,答我:「未曾有。」
離了行野真的不行嗎?
我在那刻,說:「張延,如果我說想同你……」
我丟下杯往外走。
「你考慮下,如果愿意今夜香暖閣見。」
張延呆住了。
那夜……如果行野沒來,我會不會扔下手中的匕首去香暖閣。
我不知道……
想起方才那個狐貍面具,狐貍精……也沒冤枉我。
張延說他去了。
我停住腳步,轉過臉望他。
「張御史去了?」
夏夜總是很熱,張延額頭上沁出一層薄汗。
他囁嚅道:「溫姑娘……我,我愿意的……」
他的聲音越到后面越微弱,幾乎聽不見。
他說他愿意的。
一分動容。
可惜,張延他這樣的人與我不是一路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