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我趕著羊回家,在山間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。
5
我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扛回小破屋,用擦腳布擦凈他臉上的血,又纏在了他受傷的右腿上。
他醒來后,左右瞅了瞅,然后猛吸一口鼻子。
「怎麼一股羊屎味?」
前天一只羊犯抽,狂奔到樹上撞死了,我只好忍痛剝了他的皮,吃了他的肉,現在還剩了點湯。
我把手中的湯碗重重一放:「再嫌棄,不給你羊湯喝。」
他看起來年紀跟我差不多,生得細皮嫩肉的,一看就經不住事兒,被我這麼一嚇,立馬老實了。
「多謝姑娘救命之恩,怎敢嫌棄。」
他捂唇輕咳幾聲,有一種弱不禁風的美感。
「這還差不多。」
我端著碗喂他喝下,坐在床邊。
他尖叫一聲,我這才發現,竟然坐到他受傷的腿上了。
好不容易纏好的繃帶又開始滲血。
我一看情況這麼嚴重,只好狠下心道:「算了,我把那兩只羊賣了吧,到城里給你請大夫。」
「別。」
他抓住我的胳膊,一雙桃花眼小鹿似的勾人:
「我覺得你照顧得就很好,不用請大夫,留著羊吧。」
「行。」
我本來就不舍得賣掉羊,正中我的下懷,我愉悅地沖他眨眨眼:
「疼的話,你就多忍忍。」
我問起他的來歷,他說在山中遇到劫匪,家財都被搶了。
我沒有戳穿他。
他連名字都不肯說,講的故事我能信?
他飯量大,我下山賣羊皮子換粗糧,回來的途中看到一幫黑衣人在到處搜尋。
心生不妙,我趕緊抄小路回去。
所幸我動作夠快,那幫黑衣人闖進屋子時,只看到兩個正在繡花的大姑娘。
其中一個姑娘害怕地捂住了嘴巴,我也悄悄揪揪她的袖子:「姐姐,我怕。」
他們把鍋碗瓢盆踢得亂七八糟,連喂羊的草料堆都捅了幾劍,查完后一無所獲,終于離去。
我看著眼前粉面桃腮、穿著不合身衣裙的男子,捂著肚子咯咯笑個不停。
「有什麼好笑的!」
他忘了轉變聲音,依舊學得女聲,我笑得更歡快了。
「咳,」他恢復了正常聲音,指著一頭烏云髻,「這玩意怎麼拆?」
我慢悠悠地給他解開頭發,聽他說:「你就不怕我是壞人嗎?」
「比起你,他們更像壞人。」
我指著滿地狼藉說。
6
他心情不好,為了開解他,我便跟他講起我的煞星命格,講起從前跟小娘相依為命的日子,只是刻意避開了父親的身份。
果然,他聽完我的遭遇后,意識到自己的人生不算太糟,臉上的陰郁也一掃而光。
很快他的身體也有了起色,我瞧著他那張劍眉星目的標致臉蛋,就萌生了一些想法。
我這人習慣開門見山、直抒胸臆。
「吃了我的東西,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,得跟我一起睡覺。」
他驚愕地瞪大眼睛,表示不同意。
我好氣,我對他這麼好,他連這點忙都不肯幫。
我不給他飯吃,后來索性亮出了放羊的鞭子。
長鞭在半空劃出漂亮的弧度,脆生生打在地上,聲音極具威懾力。
我氣勢凌人:「到底跟不跟我睡!」
他果然怕了。
天一黑,我吹滅蠟燭,放下床簾,喜滋滋地鉆到被子里。
枕畔的男子屏氣凝神,小臉通紅。
兩手攥著被角,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。
我安慰他:「乖,不怕哈,我不打你,快睡。
」
給他做好心理疏導后,我見他沒那麼緊張了,便閉上眼睛,安詳地進入夢鄉。
就這樣睡了一夜、一夜、又一夜。
我偷溜下山,看了幾次大夫,大夫每次把完脈都搖頭。
男子問我為什麼郁郁寡歡。
我沒忍住,眼淚一下子噴了出來:「跟你睡了這麼多天,我為什麼還沒有懷寶寶?」
男子長嘶一口氣,神色復雜。
「為什麼?為什麼?為什麼!」
我不甘心地捶桌子:「我都這麼努力了,上天為什麼不賜我一個寶寶!」
男子看我的目光開始變得同情。
是啊,我多可憐。
所有人都避著我,沒人愿意跟我待在一起。
聽說和男人一起睡覺便能有孩子,我想自己生一個,將來有人能陪著我。
接下來,我更加努力地拉著他跟我一起睡覺。
結果,家里的羊懷孕了,生下一只小羊羔。
我興高采烈地拉著他的手:「太好了,幸虧聽了你的話沒有賣掉,你簡直就是我的幸運神!」
他摸摸我的頭:「這點小事也值得高興?」
我說:「值得的。」
放羊這麼多年,羊不是病死就是老死,從來沒有傳宗接代過。
小羊羔讓我看到了新生和希望。
我找了些月季幼苗栽在屋子前,沒過多久,它們不僅長出了新芽,還開了一朵花。
深山里的朝霞明媚,我心情愉悅,連走路都一蹦一跳,嘴上也叭叭個不停。
「我以前可倒霉了,家里說我是天煞孤星,把我趕了出來。」
「你是第一個遇見我沒有倒霉的人。」
「你被我救活了,家里的羊生了,花兒也開了,以后的日子肯定越來越好!」」
他在大石頭上支起膝蓋,手托著腮,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。
專注而認真,嘴角揚起微微弧度。
微風吹動他鬢前的發。
但有時我會被他看得心里發毛。
尤其最近幾個晚上,他經常側著臉盯著我看,有時他的臉莫名其妙地就紅了,我摸摸他的臉,有點發燒。